当不安全感弥漫中国

PARADISEBIRD

自天津滨海新区开发区瑞海公司危险品仓库发生爆炸以来，全国无不牵动。截止2015年8月17日9时，天津港爆炸已致114人死亡，确认身份54人，其中公安消防人员16人，天津港消防人员23人，民警5人，其他人员10人，未确认身份60人。

这场爆炸到底如何发生的？具体原因至今尚未清楚。但8月13日这一天，在中国我们经历了太多，天津塘沽爆炸、东莞地陷、北京三屯里砍人，似乎不安全感弥漫在你我的身边。

先为最近发生的不幸的事情默哀。

再联系不久前发生的几个热点新闻，看似孤立，实则相互联系。

一是六六“手撕”京东。六六在京东上买到烂掉的山竹，欲退货而不成，于是在微博上抱怨。很快地，京东客服致歉。但六六拒绝和解，她在微博发表文章《我要的是公平》，说她希望不是因为她的大V身份问题才得以解决，而是希望每个普通人都能享受同样的权利。

最后她提及了移民的话题，她的朋友移民，为的便是这种普通人的公平。澎湃新闻随后据此发表社论《移民止于何处》，引用最新的一组数据：新世界财富公司分析2000—2014年各国百万（美元）富翁出走离开自己国家的情况，大陆总共净流出9.1万人，是全球第一。

另外两则热门新闻，就是“大师”王林和吴泽衡的倒塌。王林涉嫌买凶杀人被警方带走调查，吴泽衡被以涉嫌组织、利用邪教组织破坏法律实施罪，强奸罪，诈骗罪，生产、销售有毒、有害食品罪提起公诉……网络上一夜之间涌出了许多关于二人的起底文章，人们颇为不解，这些以雕虫小技起家的江湖术士何以能够蒙骗那么多信众，其中更不乏高官巨贾、社会名流。

先说移民。澎湃新闻社论称，改革开放以来，中国从1990年的第七大移民输出国，上升为2013年的第四大移民输出国，其中有的年份高居第一。2011年，招商银行联合贝恩资本发布的《2011年中国私人财富报告》的调查结果认为，近60%的高净值人群已经完成投资移民或有这方面的考虑。

简言之，许多中国富豪已经移民，或者正在考虑移民。以至于BBC新闻如此调侃：“中国有一种出口产品似乎走势强劲——那是百万富翁。”为何移民？《纽约时报》的一篇题为《为什么他们要离开中国？》的报道广为流传。

子女的教育、环境、食品安全等等都是因素，但最根本的是“民众缺乏安全感和可预测性的感受越来越深”。社会契约失效、潜规则盛行，使许多人陷入“草木皆兵”的困境，他们对权力不放心，对自己的前程不放心，对财富的安全不放心。“跑路”便成了他们消除不安全感的选择。

那么，对于那些同样被不安全感困扰，有能力移民却囿于种种原因而没有移民的人而言，他们该如何消弭这种感受？

王林等大师便出现了。在王林的朋友圈里，我们可以看到许多高官的身影，包括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刘志军和朱明国，还包括马云、赵薇、李冰冰、王菲等富商和明星。在公众眼里，他们是金字塔顶端的人，荣华富贵、呼风唤雨。可实际上，他们同样受困于这种不安全感。

贪官污吏自不必多言，“夜夜难以入睡，白天常常魂不守舍”（原济南市委书记王敏的《忏悔书》）。即便像马云，坐拥商业帝国，在权力面前，也常常深感无力，他曾公开表示：“有时候，一份文件就能打败你。”而明星的走红则带有相当的偶然性，即便再风光的明星都有其周期性，他们对失去的恐慌感远高于常人。

他们都需要能够点化、开导他们的“心灵导师”。“大师”并不是因为真的帮助他们逢凶化吉才成为“大师”，而是因为能够给予他们某种安全感（逢凶化吉的许诺）而成为“大师”。这种许诺不需要兑现，但它能够给慌乱的人们某种倚靠。因此，王林的把戏多么幼稚根本不是重点，就像朝阳区有那么多仁波切，凭借一张嘴，照样弟子成群。

王林的另一个魅力在于，当他在上流人物的口耳相传中成为“大师”，并与他们建立联系后，无形中他便成为一位权力的掮客，成为了人脉的集合站。通过他，富商很容易与某位高官攀上关系，高官可以与更高的官攀上关系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认识了王林，等于收获了巨大的人脉资源，收获了权力的“庇佑”，也意味着在风险中更为安全。

当一些富商选择移民，一些仍待在中国的高官巨贾和社会名流选择了王林，都市里的中产阶层选择了西藏、仁波切和心灵鸡汤，那么，最后剩下的小市民和老百姓呢？他们和官员、富人一样被困在枷锁里，但高官、富人的枷锁里有一层垫子护着，他们一无所有。在不安全感的压迫越来越沉重时，他们又该何去何从？

他们成了吴泽衡等骗子“深耕”的对象。相较于王林、曹永正等“大师”曲高和寡、远离老百姓不同，吴泽衡倒是扎根“基层”。他的组织渠道有博客、QQ、微信等方式，敛财手法也花样百出，几十万的大钱要骗，但也不择小钱。总之，最大程度地组织能够组织的力量，赚一切能赚的钱。因此，王林、曹永正凤毛麟角，但吴泽衡之流则遍布民间。稍嫌不同的是，他们没有像吴泽衡创建了邪教组织，而是以民间信仰的名义或者乔装成佛教、道教的模样，以消灾为核心编造妖言，疯狂敛财。

总而言之，无论是中国富豪和精英的大量流失，还是王林、吴泽衡等“大师”的崛起，共同拼凑了当代中国的一幅精神图谱：信仰缺失，各个阶层的人都深受不安全感之扰，无处逃遁。毫无疑问，无论是对于国家、社会还是个人而言，这都是不祥之兆。它警示管理者，必须从制度建设层面入手，从根本上消除因权力和潜规则造成的不确定性，必须重树社会核心价值，重树个人信仰。

这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任务了。